我記得你的家 ——四川地震
【聯合報╱詩主義╱陳育虹】 2008.06.01 02:37 am
鄉親，我記得
你的家，我記得
往你家的路
在山溝裡蜿蜒蜿蜒
向遙遠
成都都江堰汶川茂縣北川——
就只有這條路
路邊巨石停靠如渡船
斷裂的山崖
崖下一片邃藍
是堰塞湖，我現在知道
那是古早古早前留步的山洪
我記得你土夯的小屋
我記得你孩子的笑
他們的手心溼軟，你也笑著
風一樣跳著巴塘弦子舞
犛牛頸上粉紅的蜀葵
風一樣旋擺
我記得唉鄉親
我當然記得這些日子這些
消息這些斷層錯動中你的臉
板塊內地震啊八級的震撼
五百顆原子彈
引爆在你開花的梨樹下
往你家的路被草蓆般掀起
拋進山坳，消失
你的家也被掀起，消失
你沒有問為什麼——你也
一起消失了
現在只剩下五月
你，你們
土石流裡瓦礫堆裡橫著豎著
一叢叢蘆草凌亂
村落死寂，山死寂
五月裡餘震不斷是不是你
翻身的聲音
回家的路
比永遠更遠
我只能記住五月
十二日午後兩點二十八分
時間停擺
鄉親，我記住你的臉
【2008/06/01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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