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ET Bear去逛了林口竹林山觀音寺，拍了很多石雕，PO在臉書上。
其中一幅是「耕」，我很好奇的發現，為什麼耕田的是大象，而不是牛？
ET Bear查詢告知，是二十四孝裡的「象耕鳥耘」：舜耕於歷山，有象為之耕，鳥為之耘。
二十四孝：孝感動天
虞舜，瞽瞍之子。性至孝。父頑，母嚚［ㄧㄣˊ：愚蠢而頑固］，弟象傲。舜耕於歷山，有象為之耕，鳥為之耘。其孝感如此。帝堯聞之，事以九男，妻以二女，遂以天下讓焉。
我本來以為，舜的繼弟名叫「象傲」，結果錯了。是名「象」，很傲。
難道助他耕田的象是他繼弟？歷山在哪兒？中國古代有象？
中國古代有象
好友Carrie給了我一篇文章，〈大象南遷史：曾住在河南的大象怎麼跑到雲南去了？〉 ，說大象本來是華北的「土著」，節錄其中一段如下：
大象本就是中國北方的“土著”，在距今約6000年的甘肅秦安大地灣遺址二期文化層中，就出土了大象的遺骨，這大概是新石器時代以來野象在我國所到達的最偏西北的地點。
距今三四千年，大象在中國境內廣泛分佈，從黃河以北的河北陽原一帶到東南的嶺南地區，從西部的巴蜀到靠近緬甸的雲南地區，大象遍地行走。
我國傳世文獻與出土文獻中有大量關於大象的記載，如先秦典籍《詩經》《左傳》《呂氏春秋》以及甲骨文等。值得注意的是，當時我國的政治、經濟、文化重心正是位於北方黃河流域，這些先秦典籍中記載的資訊也多反映的是這一區域的情況。
舜與象：此象非彼象
先來看太史公《史記 五帝本紀》：
舜年二十以孝聞。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四嶽咸薦虞舜，曰可。於是堯乃以二女妻舜以觀其內，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舜居媯汭，內行彌謹。堯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堯九男皆益篤。
舜耕歷山，歷山之人皆讓畔；漁雷澤，雷澤上人皆讓居；陶河濱，河濱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堯乃賜舜絺衣，與琴，為筑倉廩，予牛羊。
瞽叟尚復欲殺之，使舜上涂廩，瞽叟從下縱火焚廩。舜乃以兩笠自捍而下，去，得不死。後瞽叟又使舜穿井，舜穿井為匿空旁出。舜既入深，瞽叟與象共下土實井，舜從匿空出，去。瞽叟、象喜，以舜為已死。象曰：「本謀者象。」象與其父母分，於是曰：「舜妻堯二女，與琴，象取之。牛羊倉廩予父母。」象乃止舜宮居，鼓其琴。舜往見之。象鄂不懌，曰：「我思舜正郁陶！」舜曰：「然，爾其庶矣！」舜復事瞽叟愛弟彌謹。於是堯乃試舜五典百官，皆治。
......
舜年二十以孝聞，年三十堯舉之，年五十攝行天子事，年五十八堯崩，年六十一代堯踐帝位。踐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於蒼梧之野。葬於江南九疑，是為零陵。
舜之踐帝位，載天子旗，往朝父瞽叟，夔夔唯謹，如子道。封弟象為諸侯。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乃豫薦禹於天。十七年而崩。三年喪畢，禹亦乃讓舜子，如舜讓堯子。諸侯歸之，然後禹踐天子位。堯子丹朱，舜子商均，皆有疆土，以奉先祀。服其服，禮樂如之。以客見天子，天子弗臣，示不敢專也。
根據太史公的記載，這個「象」是個壞弟弟，還和父親「瞽叟」謀害舜，但是舜還是侍奉惡父如子道，還封壞弟象為諸侯。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孝」？
孝感動天 象為之耕
在對「舜耕歷山」有了瞭解之後，剛好看到「台灣廟宇裝飾文化研習會FB」PO了高雄湖內天真福廟樑枋壁畫彩繪，主題是「孝感動天」。年輕舜的背後，正是一頭大象。
看來，流傳在民間的二十四孝故事，已經把弟象變成耕象，讓「舜」的形象與「孝」及「象」結合。
一週後(2021/9/6)，造訪景美仙跡嚴，發現正對廟的右邊牆上，竟然也有這個典故的石刻畫，稱之「堯天舜日」。果然有關心，才會看到，且看懂。
〈大象南遷史〉那篇文章裡提到，河南簡稱「豫」，因為河南曾是大象之地。挺有意思的說法。
象耕鳥耘的典故從何而來？
在這《史記 五帝本紀》的記載中，並未提到「象為之耕」，但有說舜「崩於蒼梧之野」。
那麼，「舜死蒼梧，象為之耕；禹葬會稽，鳥為之耘」是誰說的？
《文選·左思〈吳都賦〉》 ：“象耕鳥耘，此之自與” 。其荒陬譎詭，則有龍穴內蒸，雲雨所儲。陵鯉若獸，浮石若桴。雙則比目，片則王餘。窮陸飲木，極沈水居。泉室潛織而卷綃，淵客慷慨而泣珠。開北戶以向日，齊南冥於幽都。其四野，則畛畷無數，膏腴兼倍。原隰殊品，窊隆異等。象耕鳥耘，此之自與。穱秀菰穗，於是乎在。煮海為鹽，采山鑄錢。國稅再熟之稻，鄉貢八蠶之綿。
李善引《越絕書》注：舜死蒼梧，象為之耕；禹葬會稽，鳥為之耘。
註1：左思，西晉文學家。
註2：《越絕書》，成書大約在東漢，記錄了春秋末期越王勾踐興越滅吳的相關歷史，是中國最古老的方域史，也是記載越國歷史的文獻中內容最為豐富的權威著作。
舜與象耕於歷山
筆者查詢「歷山」在哪兒，至少找到有二十幾種說法。在有名的是位於山東濟南千佛山的山腳下。
2016年9月，「舜耕歷山」主題雕塑完成。除了「象為之耕」，還有「有鳳來儀」(左下圖之右下)。
象耕鳥耘
唐 陸龜蒙《象耕鳥耘辯》：
世謂舜之在下也，田於歷山。象為之耕，鳥為之耘，聖德感召也如是。餘曰：斯異術也，何聖德歟？孔子敘書，於舜曰「濬哲文明」，聖德止於是而足矣，何感召之雲云乎？然象耕鳥耘之說，吾得於農家。請試辨之。吾觀耕者行端而徐，起墢欲深。獸之形魁者無出於象，行必端，履必深。法其端深，故曰象耕。耘者去莠，舉手務疾而畏晚。鳥之啄食，務疾而畏奪。法其疾畏，故曰鳥耘。試禹之績，大成而後薦之於天。其為端且深，非得於象耕乎？去四凶恐害於政，其為疾且畏，非得於鳥耘乎？不然，則雷澤之漁，河濱之陶，無一感召何也？豈聖德有時而不德耶？孟子曰：「堯舜與人同耳。」而好事者張以就其怪，怪非聖人之意也。吾病其書之異端，<區支>之使合於道。人其從我乎？雖不從，吾亦不能變其說。
小結
1.《史記》記載的是舜的繼弟「象」 ，並未提及助耕的「大象」以及「鳥」。
2. 歷山在哪兒，有二十幾種說法，目前最有名的是位於濟南千佛山山腳。
3. 鳥耘，是為舜還是禹而耘？
4. 中國古代華北是有大象的，因食物及氣候因素，逐漸南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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